容得下青草

文/许文舟

谁播下青草的种子?开春,它跟随一缕风,一场野火,挂出一串串清新的露珠。青草混迹在豌豆地里,麦苗中间,换了个方式活,它只借农作物之间的一点空隙,演示拔节长高的机理。

小时候最爱到麦地里拨草,活不重,可以趁着母亲不注意,在软软的麦苗间玩驴打滚翻筋斗,还可以捉迷藏,那永远是藏得住童年时光的地方。拨掉青草,庄稼会赢得更多的空间和肥力,还可以让家里三头老牛吃上美餐。

或早或晚,父亲常背着手,在田间转来转去,别人以为父亲是丢失了什么,只有我清楚,父亲在寻找青草。开春的凛寒中,仍有一些青草冒冒失失地钻出来,从石头缝隙间,从被冰冻的泥块里。青草是父亲送给三头老牛最好的礼物,一个冬天的饲料都是玉米秆碎成的糠,老牛也想尝青草的味了。父亲做完这一切,就抱起水烟筒,一阵狂吸,烟筒里的水在父亲的一呼一吸里欢天喜地喧响。

什么时候,一些杂草掺进了青草的队伍?比如飞机草,那种学名叫紫茎泽兰的家伙,居然打着“草”的招牌,玷污草的名声。听名字,仿佛是妙龄少女,实则是植物界里的“杀手”,所到之处寸草不生,通过有性繁殖或无性繁殖,严重威胁农作物的生长。比如空心莲子草,野火都无法烧尽的害群之马,同样披着草的外衣,与庄稼争夺着生存空间。再比如豚草,仅次于紫茎泽兰的生命力,叶可遮盖和压抑土生植物,花粉可造成空气污染。

青草就是青草,五千年前《诗经》里的青草,杜甫诗中的青草,尽管它也与庄稼争取生存空间,但绝对不是掠夺式的那种方式。更多的时候,青草只在田边地角,甚至强势一点的庄稼面前也会把它逼上绝路呢。苦荞地里,青草就无法呼吸,稻田里,青草也只能站在田埂子上。

这些年各种除草剂大行其道,老实说是帮了懒人的忙,对草斩尽灭绝,庄稼又能活多久啊!再说,薅锄都没你的事了,你还能体验到汗滴禾下土的滋味吗?

据世界卫生组织报告,全世界每年有100多万人除草剂中毒,其中10万人死亡。我国每年除草剂中毒事故达近百万人次,死亡约2万多人。化学除草剂在人体内不断积累,短时间内虽不会引起人体出现明显急性中毒症状,但可产生慢性危害,甚至致癌。除草剂在使用过程中,必然杀伤大量非靶标生物,致使害虫天敌及其它有益动物死亡。

容得下青草,就是留得下生命。武侠小说作家金庸先生说过,草木竹石皆可为剑,如果没有青草了,我相信,春天只有花红,大地没有草绿,同样是悲哀的。纵观中国文学史,差不多都有青草的身影吧。人类当然不希望“种豆南山下,草盛豆苗稀”的情景,但是大地真的到了寸草不生的境况,又怎能让人类好好地活命。

人类文明进步的表现,就是以包容的胸怀对待一切,但面对一棵青草,为什么又容不下呢!

   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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